“也许我们从未成熟，还没能晓得，就快要老了，尽管心里活着的还是那个年轻人。”李宗盛的山丘，应该送给波波维奇。波波维奇心里就住着个年轻人，虽然已白了头。

格雷格-波波维奇在追平传奇教练斯隆胜场数（1221），不过也就是老爷子撩拨时间琴弦的潇洒弹指和惊鸿一瞥的邪恶微笑，他和菲尔-杰克逊年轻时代的嬉皮士精神截然不同，骨子里刻板、闷骚的人一旦反叛起来，那就是地列天崩。实际上这个水瓶座的老男孩全完不是人们见到的那般不解风情，反倒是越加的“老要张狂少要稳”的气盛，固执，甚至少见的上演几次“嘴炮”，一如既往的在记者眼里惜字如金你说东他说西，其实波波是把篮球和人生包裹在了一起，都是圆形的，有些事情走向远方，有些回到原点。

刨去1991—1992赛季中期“布朗团队”被连锅端的一年，1988年作为拉里-布朗的助教加盟马刺的波波维奇，迎来了30周年，1221场胜利其实在老爷子眼里可能都排不进人生前十的大事——诸如烂醉如泥，和得意门生把酒言欢勾肩搭背的事儿，培养各种“儿子”等喜闻乐见的事儿，才算是波波生平快事。篮球，无法大于生活，可30年来他为这个城市带来的乐趣，真的不只是篮球的荣辱，而是“家天下”的那种氛围，强烈的、坚强且具有保护性的笼罩在圣安东尼奥的上空。《后会无期》里的贾樟柯如是说道：只有家人会对你好啊。波波维奇和圣安东尼，算是从惺惺相惜的尝试合作，熬成了长治久安的大家长，总有人觉得没有GDP的马刺不是马刺了，其实都错了，波波维奇坐在那里，马刺就依然坚定如山，温暖如歌。有趣的是，波波维奇也变得嬉笑怒骂，从喋喋不休到嬉皮笑脸，是他带着马刺这种又臭又硬的收视率克星球队，变成了一道风景。

波波像《激情燃烧的岁月》的石光荣，又丑又硬，但是最终时间才是那个妖娆多姿的倩影，是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温情，老爷子绝对是面对世俗“誓死不从”的死硬派，但是在他生涯中少见的动容和流泪，都源于温情。马刺的进化史就是波波维奇的进化史，邓肯从第一年就能接班罗宾逊，到一把白胡子还能夺冠，GDP的长盛不衰，是因为波波维奇的长治久安。实际上从大学担任队长的时候波波维奇就不是一个严肃到要死的人，他会和主帅开玩笑，甚至和管理层打成一片，如果有人知道当时波波维奇所展现出来的惊人的情商和篮球智商，就不会对现在的老爷子的标新立异感到奇怪。

曾经师从布朗的波波维奇绝对传承了学院派的那种刻板，但是这只是波波维奇执教的一部分“魂器”，在波波的哲学中绝对有鲁迅先生“去其糟粕取其精华”的理念。1991-1992赛季中期当布朗的整个教练团队被炒掉之后，波波还一度投靠勇士的唐-尼尔森，是的，那个疯狂的科学怪人、历史胜场数第一的疯子教练。而在1994年波波维奇再次兜兜转转的回到马刺之后，此时他已经身兼很多优质的因素和名帅基因，在那一年他到了属于他的团队，包括曾打造东部马刺老鹰、现在又在雄鹿风生水起的布登霍尔泽。实际上马刺在上世纪90年代后期还没有波波的风骨，当时波波在总经理的高位作壁上观，盘算着这个球队未来十年的发展路线，谁都没想到这一个盘算就是20年的长盛。

像“菲尔杰-杰克逊”牌消炎药，大多吃了心智上的反应都会很大，群情激奋，不能自已。

又如“帕特-莱利”牌的补药，吃过之后肾上腺素极速上升，对整个团体的战斗力有很大提升，但是透支得很快，身体被掏空。

还有“老尼尔森”牌的迷药，吃了之后就是跑，自己想停都停不下来，此药列为禁药，对球员心智的催化作用过于激烈。但是波波维奇打造的马刺王朝，却不是波涛汹涌不停休，波波维奇是马刺队的“补药”，药性温良，不是那种急火攻心，马上可以见效的。说到底波波维奇为这个球队埋下的根基，源于他对于篮球和生活的理解，以及对于整个人生的见地，见识和经历，一个空军出身自嘲是自己混蛋的老头，却在经营家庭上是一个完美的好男人，他把细水长流的幸福感和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、一个大男孩的任性、一个好男人的风趣全部糅杂在了马刺的哲学当中，马刺的篮球在他的眼里是文火的汤，是窖藏的酒，是需要漫长岁月的陪伴和一起成长，一起老去，哪怕老爷子也会因为伦纳德的离开而“小气”的以非领袖论调戏一番，但是马刺在主场大破猛龙之前，波波维奇修剪胡须，西装革履的站在一旁怒目圆睁，不是为了针对伦纳德的离开，而是他希望自己所坚守的一切，不会因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而最终坍塌。

守护和常相伴，是多么的难得和艰难。周润发和郭富城演的《无双》里，周润发和郭富城说：“你可能不知道所有能成大事的人，都是为了女人。我父亲说过，放弃爱情的男人，没一件事干得好。”波波维奇和妻子几十年的爱情故事最终的完结，并没有击败这个老人，他将马刺视作是爱情的一种延续，生活此时依然大于篮球，只是这种情愫的建设和转移，是波波维奇这么多年惟一可以坚持做的事情。他看着邓肯退役，送走老朋友“传奇解说”克雷格-赛格，和吉诺比利关于彼此离经叛道的珍贵告别和理解，三言两语祝福了托尼-帕克，算上他的妻子离世，《亮剑》里李云龙为了救老婆打县城受了处罚，嗷嗷喊的和赵刚政委喊出了委屈：“我就是一个石头也捂热了不是？”可老爷子这些苦，现在该和谁去说？圣安东尼奥20年王朝摇摇欲坠，大厦将倾，结果压在这个大厦中央的千斤石，其实是70岁的波波维奇。

“终于敢放胆，嘻皮笑脸面对，人生的难。”波波维奇不是释怀，他依然任性，只是坚守本身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过程，每一次送迎往来的悲喜也无人会问。所以伦纳德的离开你能说对波波维奇没有影响？一个倾囊相授的人，波波维奇等来的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，反而等来了“教会徒弟饿死师傅”的搞笑戏码，人各有志的事儿，到底是要排在知恩图报的身前，还是要点头致敬一将功成万骨枯？波波维奇显然不在乎这些了，马刺在最近的一波连胜中从西部的瓦砾中崛起，反弹，逆转，和火箭队靠着哈登卷土重来不同，马刺这些人就需要波波维奇这口气提着，吊着，然后才能举重若轻。经历岁月的洗礼之后波波维奇也开始变通，明理：我只是你们的师傅，却成不了你们的修行。

当初《灌篮高手》中，彩子对暮木和赤木对樱木的软硬兼施给予了极精彩的比喻：湘北名产，糖跟鞭子。这恰巧正是波波维奇的“药方”，是安西教练早年精干强势，晚年执教细嚼慢咽却完美吸收的哲学理念，马刺系的徒子徒孙们都领教过这两样东西，可波波维奇的鞭子没抽到他们的身上，而是为他们打出了方向。最终老爷子总会退出历史的舞台，但是他给马刺留下的财富，不是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”的逆来顺受，而是环绕在圣城壁垒之外的信念和坚持，那才是马刺最伟大的财富，是永远都不会干涸的护城河。

（韩少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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