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约评论：立欧

“今夜金星一定低垂，在祝福大地的黑夜完全降临之前，把它的闪闪光点撒落在草原上，使所有的河流变得暗淡，笼罩了山峰，掩盖了海岸，除了衰老以外，谁都不知道谁的遭遇。”——杰克-凯鲁亚克《在路上》

在足球世界，严冬并不是一个常见的告别时节。1月15日晚，正当曼联球迷期待着周末的双红大战，鲁尼退役的消息却突然传来。没有一丝防备，没有一点预兆，曼联及三狮军团队史最佳射手，以官宣成为德比郡主帅的方式，挂靴退役，告别赛场。

16岁完成英超首秀，为埃弗顿打进生涯处子球，刷新英超最年轻进球球员纪录；17岁入选英格兰代表队，次年亮相欧洲杯赛场；18岁以2700万英镑的天价加盟曼联，面对费内巴切完成三射一传堪称足坛史上最惊艳首秀。对于这位默西塞德郡小伙儿，弗爵爷留下了这样的评价：“我们签下了英格兰近30年最强前锋。”这些关于鲁尼的寥寥数语，承载着太多的青春回忆、凌云志气。

在这个时代的足球世界中，未能兑现天赋的故事并不少见：倘若阿德里亚诺的父亲依旧在世，假如巴洛特利可以在穆里尼奥帐中多效力些许时日，如果小罗、罗比尼奥等人没有沉迷酒色，若是卡卡没有那恼人的腹股沟。这般令人期待之高，最终又倍感惋惜的天才名单之中，当然也有鲁尼的名字。诚然贵为红魔及三狮双料金靴同样伟大，然而从未染指金球殊荣却实属遗憾。如今与鲁尼同龄的C罗仍在意甲大杀四方，比鲁尼年轻两岁的梅西依旧是西甲的招牌巨星，两人仍然在为金球奖一较高低，而昔日威名不亚于梅罗二人的英格兰前锋，却并未获得天赋应许的至尊荣誉金球奖，而是在远离五大联赛的舞台两年半后悄然退役。

相对于酗酒、嫖妓等丑闻，以及伤病难愈、位置变化等客观原因，回忆鲁尼走下神坛的后半段职业生涯，这根时间线或许更为清晰。2010年10月，25岁的鲁尼拒绝续约，公开炮轰俱乐部缺乏雄心，传闻要加盟同城死敌曼城的他，引得弗格森几乎在发布会上落泪。然而数周之后鲁尼续约却峰回路转，曼联10号最终落笔签字，拿下高薪的他自此也得到了“鲁雄心”这一充满讽刺意味的诨号。不少人以为鲁尼与爵爷就此将会重归于好，却未曾想这对师徒之间，最终也并未上演将相和的恩情结局。在弗格森退休的12/13赛季，新援大将军范佩西成为梦剧场的第一宠儿，鲁尼却屡屡在关键战中沦为替补。那年曼联提前4轮加冕英超桂冠，在赛季最后一个主场对阵斯旺西比赛时，鲁尼没有出现在球队的18人大名单。在老特拉福德送别爵爷的不舍目光中，鲁尼的眼里却并未出现应有的温情。赛后当记者就鲁尼的冷漠询问弗格森时，爵爷证实了鲁尼已经提交了离队申请：“我还在挽留他，想听他自己的声音，离队这是被他人操纵的想法。”

这一年28岁的鲁尼，还没能读懂弗格森的用心。2020年3月，已是德比郡一员的鲁尼在主场对阵曼联前接受了媒体采访，对于那时的故事，已经34岁的鲁尼显然成熟许多：“当我年轻的时候，我每次中场休息的时候都会和弗格森爵士争吵。我当时就在想，‘为什么弗格森爵士要这样对我，队内明明有很多比我表现得更糟糕的球员啊。’如果弗格森爵士用对我说话的语气那样对训斥纳尼，我觉得纳尼会直接哭出来。但当我年龄变得更大之后，我就意识到了弗格森爵士这样做的目的，我知道，弗格森爵士只会针对那些没有达到他要求的球员。”

12/13赛季之后，弗格森爵士离开了，鲁尼虽然选择再次加薪续约留队，但他的天赋却再也难以兑现。无论是莫耶斯、范加尔还是穆里尼奥，都难以让曼联10号重现昔日荣光。自爵爷退休之后，鲁尼的进球账户再也未能突破赛季20球。或许是功成名就足坛荣誉加身让鲁尼雄心不再，又或许是年岁有加难复当年之勇令鲁尼力不从心。以身体素质和精湛射术闻名于世的鲁尼，爆发力每况愈下，小技术上的缺陷也被逐渐暴露。唯有门前嗅觉依旧灵敏的他，又被球迷送上了“饼王”的绰号。

穆里尼奥驾临梦剧场之后，鲁尼的主力前锋位置被伊布取代，这份尴尬也让鲁尼愈发怀疑自己：“我想我不能这样再坐在替补席上，我要反抗，哪怕代价是离队。”在这份蹉跎中，鲁尼相继打破了英格兰队史和曼联队史进球纪录，然而他却依旧是那个不开心的红魔10号。在16/17赛季联赛杯决赛中，依靠着伊布的梅开二度，曼联击败南安普顿捧杯。比赛结束后，穆里尼奥走到替补席，对1分钟出场机会都没有获得的鲁尼说：“我希望你可以举起冠军奖杯。”鲁尼回答：“好吧，但你知道，我都没有踢比赛。”在穆里尼奥的一再要求下，最终鲁尼还是举起了奖杯，却又很快递给了队友：“天啊，我在做什么？这一天到来了，我要和曼联告别了……”2017年夏天，鲁尼告别曼联重返老东家埃弗顿，1年之后，他便远渡重洋，加盟美国大联盟球队华盛顿特区联。2020年1月，鲁尼重返英伦，以球员兼教练的身份加盟德比郡。又是1年之后，鲁尼选择挂靴，正式执掌这支深陷降级区的老牌球会。

16岁横空出世，18岁鲜衣怒马，25岁桀骜不驯，28岁刚愎自用，32岁雄心不再，34岁笑谈人生，35岁微笑隐退，我们都有在青春时光里的美好憧憬，却又终究与鲁尼一样与内心和解，归于平凡。《在路上》一书的末尾，坐在新泽西破旧的码头上，萨尔仰望天空，回忆起西海岸和迪安-莫里亚蒂：“除了衰老以外，谁都不知道谁的遭遇。这时候我想起了迪安-莫里亚蒂，我甚至想起了我们永远没有找到的老迪安-莫里亚蒂，我真想迪安-莫里亚蒂。”每一段故事的开始，没有人会想到自己的结局。在各自的故事中，你我都有一个角落，属于对鲁尼的回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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