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转自体坛+）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林良锋

耍赖还是耍流氓？两者有本质区别。之前我们已经探讨过英格兰大赛萎靡的两大原因，最根本的是足总醉心玩政治却不通业务；其次是选派的主教练大部分能力有限，因循守旧，头脑僵化。这次我们再来说说球员的问题，但不是说他们技术和综合素质，而是长期以来被忽视，也被视为禁忌的话题：英格兰球员不会，更不擅耍流氓。

论技术，英格兰球员并不糙，很多有过英超执教经历的外教如是说。脚法可能比不过巴西阿根廷，但和欧洲对手较量，总不至于比冰岛还差吧？要是技术在欧洲也是二流，那当年利物浦和诺丁汉森林的欧冠，热刺和伊普斯维奇的联盟杯，又是怎么来的？论体魄，英格兰球员更有优势。为什么过去卅载，英格兰关键时刻总差一口气？心理固然是一方面，但怂到遇上打法比自己还糙的冰岛也输，是什么造成的？索斯盖特上任后表示：英格兰球员“野路子不多”，不会使盘外招，说出了行家的心里话。

先把定义说清楚。耍流氓，英语用的是“streetwise”这个词，字面意思是“街头混混”，上不得台面，文雅一点，可以说“盘外招”，或者网上流行的“暗黑术”，也就是“darkart”的直译。说得直白点，可不就是耍流氓？哪些动作属于耍流氓？比如防守定位球，拉拽对手胳膊，踩对手脚面。玩得过火，还有扯对手裤脚和抓对方蛋蛋（吕迪格从后对博格巴“袭胸”就很龌龊）等比较过分的品种。

电影《监狱风波（Mean Machine）》是以足球为题材的犯罪片，主演维尼·琼斯（还演过《两杆大烟枪》）入行前就是职业球员，效力过有“疯人院”之称的温布尔顿，是1988年足总杯决赛爆冷击败利物浦的首发之一。某次和纽卡斯尔联比赛，防守角球时琼斯负责盯加斯科因，他蹿到加斯科因身前反手直奔“鸟巢”，加斯科因被他掏裆，当时就疼得弯下腰去。比赛完了，琼斯特意去找加斯科因，“哥们儿，蛋蛋还在吧？”这哥儿俩后来成了好朋友。

至于起跳的时候“大鹏展翅”，名为保护自己，实则用胳膊肘威胁甚至击打对方头部；在对方跑位时从盲点狠狠给对方一肩膀（比如吕迪格欧冠决赛对丁丁）；对方留着长辫子就拽头发；贴身争抢时用膝盖狠顶对方的大腿外侧……这些，都是属于比赛中的野路子，你只要踢过球，教练都会教，哪怕是大专院校的校队。犯规是足球的一部分，只要不是怀着伤人的目的，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，不会不依不饶。

但有些犯规就比较讨厌，比如拉美球员爱踢对手的脚踝，而他们又非常反感欧洲球员直奔小腿的飞铲。盘外招，野路子，都属于“耍流氓”的范畴，司空见惯。本届欧洲杯开赛前，英格兰新人明斯接受采访，说了点捅马蜂窝的行话，立刻被大小媒体转载，大惊小怪。明斯说了啥？“英格兰太老实，得学会用盘外招，别的队一直在用，重要的是别被逮着。”话音未落，威尔士的安帕杜，就在小组末轮对意大利吃了红牌，这是威尔士在大赛的第一张红牌。

为什么采访明斯，话题会扯到耍流氓？英格兰和奥地利热身时，明斯在禁区里给了对方后脑勺一肘子，但啥事没有。记者说：你这样要不得吧？没让视频裁判逮住你，算你走运。明斯白了对方一眼：“我就是知道没有VAR才干的，不然对方不知道怕。”在举个例子，2016-17赛季欧冠16强，莱斯特城爆冷淘汰塞维利亚，瓦尔迪蓄意激怒纳斯里，导致对方被两黄逐出，为球队晋级立功，结果赛后不少媒体却批评瓦尔迪“使诈”。

英国媒体是一群脑回路奇葩的物种。足球流氓闹事，他们怀着极大的同情，反对严打；可一旦英格兰球员在国际赛场为集体利益吃了红牌，他们就像天塌了，群起口诛笔伐。英格兰恰恰缺的就是“瓦尔迪”，大赛成绩欠佳，和他们太实诚、缺心眼有着直接关系。但是媒体中的书呆子死活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，哪怕英格兰占了便宜，媒体回头还要收拾耍滑头的功臣。

英格兰坚决不玩盘外招，岂止是不玩，偶尔玩一下还要挨骂。1966年世界杯对法国，后腰斯泰尔斯飞铲法国前锋西蒙，后者被抬下场去。全国媒体声讨斯泰尔斯，呼吁国家队将其除名。足总向主教练拉姆塞施压，后者撂下一句：开除斯泰尔斯我就辞职！斯泰尔斯事后一再声明：那是意外！

反观对手对英格兰球员下黑脚或蓄意挑衅，媒体极少出面帮腔。鲁尼在2006年世界杯被卡瓦略纠缠，按捺不住跺了对方一脚，好了，全国人民都骂鲁尼；1998世界杯，贝克汉姆只是抬腿轻轻碰了一下西蒙尼，西蒙尼立刻倒下，痛苦莫名，贝克汉姆红牌，全国人民都骂贝克汉姆；1986年世界杯，巴拉圭球员趁裁判背过身去，数次肘击莱因克尔的咽喉，莱因克尔赛后心有余悸：“他们应该不是故意搞我，至少我希望他们不是。”

英格兰输多了，全国上下反思，走火入魔。有人专门写了本书《英格兰为什么总是输？》。洋洋洒洒，从行业到经济到青训到打法，将本该是简单的问题，越扯越复杂。回顾历届大赛上爆冷的弱队，从哥斯达黎加、朝鲜半岛两家、美国到希腊、丹麦，这些球队取得佳绩和上述话题风马牛不相及，就是临场发挥好，抓住了对手刹那的弱点一击致命。爆冷之后，弱国仍是弱国，鱼腩仍是鱼腩。

英格兰极少检讨：为什么我们不学迭戈·西蒙尼、马拉多纳或者苏亚雷斯，撒泼打滚兼咬人手球？为什么不学舒马赫，飞出球门一屁股把对手撞得昏死过去？为什么不学克林斯曼摔得阿根廷剩下９人应战？为什么不学葡萄牙的莫拉伊什，一脚两脚三脚直到把贝利踢下场去？为什么不学韩国，用跆拳道让马拉多纳满地打滚？

看看南美球队和欧洲列强，都明白怎么保住优势，不惜牺牲个人换取全队晋级。苏亚雷斯在南非手球阻止加纳头槌直奔空门，将“就地正法”换成“死缓”，乌拉圭奇最后淘汰加纳。四年后在巴西，苏牙换了花样，咬了基耶利尼一口，意大利被乌拉圭击败。乌拉圭媒体有没有群起讨伐苏亚雷斯？甚至意大利人都暗赞苏牙会比赛。

扛不住压力功败垂成，已成了英格兰的属性，2012年欧洲杯英格兰再输互射点球，当时还在带英格兰梯队的索斯盖特就提议国家队增设心理医生，帮助国脚抗压。三狮热身赛可圈可点，灭过不少强敌，德、法、巴、阿都是三狮的“战利品”，一到大赛就萎靡，心理医生也无解。战术陈旧？从聘请埃里克森、卡佩罗再到霍奇森，主流或非主流的阵型和打法试了不少，阵中国脚在英超也经历过不同名帅不同套路的熏陶。要说心理素质不过硬，西班牙在重夺欧洲杯开启黄金时代之前，也和英格兰一样是扶不起的阿斗。

英格兰绝不是足坛踢法肮脏的球队。别看一群糙哥不大秀脚法，但从不下脚阴毒端人饭碗。知道英格兰在大赛吃过几次红牌吗？欧洲杯和世界杯一共4次！南美三强呢？巴西光在世界杯就拿了11张，阿根廷10张，乌拉圭9张；美洲杯呢？南美足联没有相关统计！欧洲列强如何？法国世界杯拿了6张，欧洲杯3张，德国和意大利都是8张和2张，葡萄牙6张和1张，荷兰7张和3张。咱们还没把马拉多纳两次在禁区内手球算上，舒马赫把巴蒂斯通撞进了医院，荷兰裁判竟然没给犯规！什么时候见过英格兰甩心眼玩骗术损人利己？没有！倒是他们屡屡成为对手甚至裁判的受害者。例子俯拾皆是，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，兰帕德对德国的射门皮球越过门线2米不算……

英格兰和阿根廷的梁子是在1966年世界杯结下的，阿根廷人专挑英格兰人的踝骨下脚，赛后拉姆塞力阻麾下和阿根廷队员交换球衣，更直接在新闻发布会上大骂对方是“畜生”。巴斯滕因伤过早退役，但和英格兰没有一毛钱关系，他代表荷兰和英格兰在大赛两度交锋，不仅毫发无损还上演帽子戏法。谁伤害了巴斯滕？法国中卫波利是其中一个，他在欧冠赛场上屡屡从后直奔荷兰人脚跟，这些动作搁现在足以吃两张红牌，但在当时连黄牌也没有。再看阿根廷在美国世界杯揭幕战对喀麦隆，那已经不是个别人的粗野，而是全队轮流去踢马拉多纳和卡尼吉亚，后者速度太快，喀麦隆人只能踩掉他的球鞋。

其它的盘外招英格兰也不会。吐口水这么恶心的事情谁干的？里杰卡尔德；谁把对手的球裤拽掉了？哲科；谁把路易斯·恩里克打得满嘴鲜血？塔索蒂；谁不满裁判判罚，威胁要退赛？1982年的科威特王储；谁教唆球员蓄意犯规阻挠对手进攻？斯科拉里！英格兰但凡会玩其中一招，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进个四强都没门。

上述劣迹，仍不算玩赖。

玩赖，是以非法手段牟利，操纵比赛。德国人是老手，第一次夺得世界杯，西德就被质疑吃药，赛后西德驻地被发现有大批注射液的瓶子，大部分队员后来都得了黄疸——这是服用禁药的后遗症。到了第二次夺得世界杯，他们又在小组赛故意输给东德，挑了更容易的对手，1986年在墨西哥他们又玩了一次，输给丹麦要了小组第2，最终打进决赛；在西班牙，他们和奥地利联手打假球做掉了阿尔及利亚。

仅次于德国人的，是阿根廷。1978年本土世界杯，他们为了在第二阶段小组赛净胜球上超过巴西打进决赛，连夜解冻秘鲁在阿根廷的外汇资产，又给秘鲁送去大批粮食，阿根廷需要4个净胜球，秘鲁送了6个。咱们国足也是假球的受害者，1982年新西兰对沙特的世预赛刚好赢了５比0，换来和国足重赛，最终淘汰国足进军西班牙。至于南美球队在世预赛和美洲杯打假球，就更加罄竹难书。英格兰什么时候能长个心眼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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